作者简介:梁柏燊,男,汉族,共青团员,心理学院心理学专业2013级本科毕业生。在校期间曾经担任班长和文学社部长,在国家级虚拟现实实验室担任重要技术员,并公费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交流。曾获国家奖学金、树人奖学金和心苑腾飞奖学金,并获“三好学生标兵”、“心理所夏令营优秀营员”等称号,现保研至中科院心理所(直博)。
作者寄语:要诗意地栖居于科学的土地上,把身心投入到大自然的美好和生命的神秘瑰丽当中,把人类的命运看做自己的命运。这样的一生会是丰富的一生。
“你的导师非常愿意招你做她的博士,欢迎来到中科院。”
中科院夏令营结束后,在列车上的我回想大学几年的生活。我感觉与其说自己是在奋斗,不如说自己是在追寻什么,这种追寻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追寻,我接触了很多领域和知识,而这些知识有些成为了我申请研究生最重要的筹码——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似乎也是一种注定发生的事情。回首往昔,能想起的故事有很多。
当初高考结束后同学们都觉得我应该去华科,但我还是来了华师。好像是因为我很喜欢照片里的老房子,喜欢九月的桂花,还有参天的树木。我喜欢文学,但我父亲不允许我报文科,而且文院也不招理科生。所以当时我想,心理学跟文学一样也是研究人的精神的学科,于是我就来了心理学院。后来,就有了我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故事。
无论怎么样,在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心理学的情况下,我来到了心理学院。很快我就明白到了心理学是一门科学,与人文不同的是,科学更讲求客观的规律和准确性。这种客观性让我感到有趣,也有些困惑。
而与此同时我加入了摇篮文学社和寒梅诗社,我还旁听了一些文学院的课。在一门课上,文院的徐敏老师给我们介绍什么是文学,之后我举手问了一个问题:
“老师,请问文学和心理学的联系是什么?”
徐老师引用了几本书,讲到了弗洛伊德。说得虽然很有深度,但我当时就发现老师心中的和文学产生联系的心理学与我所学的差别比较大。因此我意识到除非我自己探索,否则将不会得到我自己想要的结果。
严格意义上,心理学是以实证研究为根基的学科,需要有很好的实验、统计和测量学基础。所以我很快就静下心来学心理学。在课余时间认真看文学作品,有时写写诗,和爱读书的同学交流。那时候我在大一,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学习和探索是挺快乐的一件事,所以成绩也一直很好。
后来我凭着大一的成绩进了博雅计划班,认识了很多不同学科的同学,眼界一下子开阔了许多。那时候我们偶尔会在食堂小聚,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各自领域有意思的研究,我越来越清晰地发现,所有学科其实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进入博雅计划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选导师,准备科研立项。我暂时放下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思考,因为我当时还没有能力把我的思考转化为科学研究。我选了范炤老师,因为范老师带出了很多优秀的毕业生,而且他研究知觉做得非常好。范老师当时说,心理学院建了一个虚拟现实实验室,问我要不要尝试一下用实验室研究空间知觉。
我当时连虚拟现实和空间知觉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想范老师将此重任委于我,我不能辜负他,于是我也没考虑多少就答应了。从十月份开始,我开始大量地看虚拟现实与空间知觉的文献,有时候是一些基础的神经科学研究。我也不知道对这些东西有什么兴趣,但是我觉得应该要做好它,因为很多时候人纯粹是有“做好一件事”的愿望。
第二个学期开始之后,在范老师严谨的指导下我终于把科研立项的开题写好了。但是我自己也没有料到,虚拟现实实验室刚刚建好,工程师在北京,心院里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指导我进行实验编程工作。
我是要放弃吗?但我已经付出了很多,而且身边的同学也在马不停蹄地做实验,不少人已经得出数据了。所以我不能放弃。首先,我把相同的研究设计改为动物实验,和博雅班生科院的同学一起跑到生科院的神经生物实验室完成了这个小实验,即便效果不是很理想。另外,不是有教材和互联网吗?我意识到自己也许可以当自己的工程师。于是我选择了自学了Python编程和虚拟现实的场景设计。
后来,我发现编程其实并不是那么难。最关键的是,我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我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解决它,这就给了我很明确的指导。于是我尝试着提取书本和网络上搜到的好算法,把它们拆开来研究、重组、修改。不到一周时间,我就实现了虚拟现实实验场景的程序编写。
实现场景程序编写之后,我很快完成了数据采集和分析的工作。虽然结果不那么尽人意,但我的项目依然以一系列成果获得了“优秀结项”称号。
但是,很快,当我一个人坐在实验室,望着四个造价不菲的3D大屏幕的时候,我感觉到迷失。无论是虚拟现实还是空间知觉都有很好的前景,但我感觉我在慢慢地远离我本应去寻求的东西。我问我自己,对于我当年在文院课上问的问题,我还有继续去追寻吗?
那时候我问范老师,一个研究者应该对研究主题感兴趣,还是对高新的研究技术感兴趣。他给我讲了一个德国科学家的小故事,然后回答我说研究主题第一。
我明显地感觉到空间知觉从一开始就无法吸引我,我还是一心想研究我在文院课堂问的问题。很幸运的是,那时候我已经申请到了加州伯克利分校的公费交换项目了。
我当时还选修了刘思耘老师的《认知语言学》,这门课给我的探索打开了一扇门。我第一次意识到,人类语言中独特的模糊性——隐喻,与诗歌的形成有关,也与人的认知心理有关。我发现语言是心理学和文学共同关注的对象——它是表情达意的载体。而更令我惊喜的是,加州伯克利有全球著名的语言学系,其中就包括课本上经常提及的认知语言学之父George Lakoff。
我决定到加州伯克利念半年语言学。
大二进博雅班,做科研项目,转眼到了大三下樱花开落的时节,我在异国他乡的旧金山湾选修了George Lakoff教授的语义学,还修读了语法学、语音学、计算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等课程。虽然只有短短半年,但我还是比较系统地把语言学的几个重要的分支都了解了一遍。
在伯克利,除了学习外我还和老师交谈了很多。老师的office hours一有空档我就敲门进去交流,而趁研究生助教有空之时我也跟他们交流。有时候是课内知识的讨论,但更多时候我拿出我自己的研究思路跟他们讨论。所以我有幸熟悉George Lakoff, Keith Johnson等著名的语言学家,还在他们的指导下完成了我用心理学方法研究文学的第一个尝试。
这就是我本科生涯中第二个系统的研究。我希望弄清楚诗歌朗诵中语音变化和隐喻、情感和认知过程的联系。Keith Johnson教授鼓励我联系在中国的同学收集数据,自己做分析。我按着老师的要求,花了一个春假写程序处理完了数据。当时我做出来的结果是很符合预期的。但是回到华师后,心理学院的老师告诉我,这或许是一个好的语言学研究,但这跟心理学关心的主题无关。
我当时既难过又高兴。虽然老师不能帮助我发表我的研究,但我觉得我在逐渐接近自己的研究兴趣。当时我的眼前有几个各自独立的世界:文学、语言学、心理学,还有因为科研立项而结识的计算机科学和神经科学。我清晰地意识到它们丝丝缕缕地联系在一起,而我知道期间有许多人停留在其中的一隅,无暇顾及整个认知科学世界的斑斓图景。同时我也慢慢理清了我未来在这个认知科学中立足的地方——从语音,也就是有旋律的听觉语言角度入手,研究人的大脑和认知。因为作为一个文艺青年,我还喜欢音乐。
很幸运的是,当时中科院心理所刚好进了一位新老师——也就是我现在的导师杜忆博士。她感兴趣的工作正是语音的认知神经机制。我在推免夏令营申请的时候也没有报多少学校,因为当时我想,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的老师远比海投要重要。顺利的是,我拿到了杜忆老师课题组的直博名额。
在写申请中科院的夏令营材料的时候,我发现我过去做的许多事情,比如在虚拟现实实验室的工作、在伯克利的研究、选修的语言学和编程的课,其实都是保送研究生的加分项——在大家的成绩、英语和各项基础能力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这些额外的技能成为了展示自己研究能力和研究兴趣的直接证据。但我想起我之所以有动力去做这些看上去只是“锦上添花”的工作,很大的原因在于我需要解答我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也就是说,人如果为了保研而保研往往效果不好,真正把困难的知识学好和做好往往需要很多内驱力。
中科院的面试过程比较简单,我被几个老师围着问各种各样的研究问题,但是这些问题都是围绕着我过去的经历展开的——依然是那些本可以不做的事情,比如一些课本没有的统计方法、感兴趣的研究、从前做过的工作。后来我进了课题组,杜老师说她选我的原因是我同时有心理学、语言学和编程的功底,这是十分难得的。其实往回想,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来的——为了一个深深困扰我的问题而出发,路过许多我未曾想到要遇见的风景。后来它们都成了我的邻里。
四年就这样过去了,似乎有点艰辛,但是当中追寻和发现的乐趣总是意犹未尽。
晚上十点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我喜欢散步回寝室。在夜晚,梧桐树庇佑下的老楼六根红柱子屹立,诉说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夜色下的孤独和安详亦无人可解。有时候我会想起在诗社的那些时光,三月海子忌日我们在梅园读过的诗,在黎公墓旁聊过的自然精神,在小酒馆里耍过的酒令诗牌。大一的问题依然盘旋脑海,有时我依然迷失其中,或者我一生都难得其解,但正是这种谜一样的联系激励着我一直探索下去。
谢谢华师,谢谢心理学院,还有始终和我若即若离的文学院。这里我所收获到的,远非一篇文章的只言片语可以描述。
【点评】
该生大学四年对学术研究的追逐探索之路,道出了当代大学生的一种普遍心声,从一开始对人生前景的迷茫到后来经过不懈追寻收获内心的丰盈,这是大多数大学生求学之路的体现。该生在大学每个阶段都在不断的思考,以兴趣为导向,思考内心所向以及现实所需,最终通过自己创造性的思维、广泛的兴趣面、清晰的人生规划、持之以恒的努力达到了自己所设定的高度!
(心理学院 李琴)